跟著我們。”其中一個宮女小聲嗬斥著。“可是,這是要殺頭的啊……”另外一個宮女手抖的厲害,連同手裡的提燈都晃得人心裡發慌。“當今皇上癡迷修道,喜怒無常,連我們葵水都不放過。活著不如死了。各位放心,如果事成,自然會有人保我們。”為首的宮女明顯的鎮靜多,壓低聲音道。月色如凝脂,暈在翊坤宮屋脊上的仙人走獸上,顯得更加莊重與威嚴。這十六個宮女窸窸窣窣,鬼魅般湧入翊坤宮。殿內層層珍珠幕幃深垂,六尺寬的紅檀木床...-
1.
秋日的半晌,日光穿過樹葉斑斑點點落在院子裡。翊坤宮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淨。
“弓步衝拳、穿喉彈踢、馬步橫打……”蘇顏一招一式練得滿頭大汗。似乎要把那失去的十年補償回來一樣,她報複性地享受著新生的生命力。
“主子,歇歇吧”貼身小丫鬟七月端著一碗秋月梨水,招呼她坐下,拿出手帕,要給她擦汗。
“你最近有冇有認真讀書呀?”蘇顏抿了口甜湯問道。
“她啊,最近可是貪玩,《女誡》倒是聽她讀了兩遍。”隨身小太監馮三探過頭來,笑嘻嘻告狀道。
“扔了,讀哪個作甚?就算讀《論語》,也比讀那個強。”她皺了皺眉頭。
“扔了?可是這大家閨秀不都讀背《女誡》?《論語》那是男兒讀的啊。”七月滿臉不解,疑惑的問道。
“對對對,女子都應讀《女誡》。”馮三附和道。
“世上好書,可給男兒讀,也可給女兒讀。”蘇顏眼眸沉靜,不容置喙。
“娘娘,您好像變了。說不上哪裡變了,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馮三一遍扇著扇子,一邊歪頭細細打量。“冇,模樣冇變,倒比以前更是標緻可人了。”
“你這小廝,倒是油嘴滑舌”蘇顏嗔怪道。其實,倒不怪馮三疑心病重,這屋內的古箏都已蒙上一層薄灰。人反而天天在屋外,輪番操練軍體拳。
這幾日過去了,禁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正暗自思忖,門外傳來黃公公一聲細嗓“傳聖上口諭……”。
黃公公手持拂塵,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稍稍躬身,細聲細語到:“娘娘,有皇上口諭。”蘇顏微微頷首行禮。
“聖上口諭……經三法司會審,刑部摺子已經奏明,沁貴妃未曾加害於朕,但舉止有失貴妃儀態,念及其救駕有功,功過相抵,罰抄《女誡》十遍……”黃公公頓了頓,上前微微一步笑著道:“娘娘,江南織造局進貢了今年新織的十匹絲綢,萬歲爺特意囑咐小的給娘娘送來上好的兩匹香雲紗。”
“謝萬歲爺。”蘇顏道了個萬福後,伸進袖口,掏出一錠銀子。“讓黃公公您費心了。”
黃公公看到沁貴妃出手如此闊綽,顯出訝異神色。要知道尋常賞銀也就是幾個銀瓜子而已。“娘娘,您這是……折煞奴才的了。”
“那日,究竟是哪位公公當值,本宮喊的救駕,可是冇人迴應。”蘇顏做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稍稍歎了口氣。
“娘娘饒命!”黃公公神色大驚,立馬跪下,胖乎乎紅潤的臉上立刻失去血色。“怪奴才貪杯,內閣首輔吳大人約小的喝酒,小的不知不覺誤了時辰。”黃公公磕頭如搗蒜。
“公公這是說的哪裡話,快快起來。”蘇顏故作驚訝扶起了黃公公。“那日我不會說,以後都不會說。咱們兩個人呀,頭頂上都頂了同一片雲,那就是萬歲爺。你說是不?”她笑盈盈道。
“娘娘說的極是。娘孃的好,小的都記在心裡。”黃公公心裡暗自鬆了口氣,細細琢磨這幾句話,彷彿有所悟般,見四下無人,向前一步低語道:“這次娘娘能從中全身而退實屬萬幸。為首的幾個宮女是靈雲宮的,曹貴妃已經……”說著,輕輕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
“嘶……”隨著黃公公的動作,蘇顏隻覺自己脖子一涼。曹貴妃是皇上新寵,剛晉升貴妃之位,移居靈雲宮不過幾日,就如此輕而易舉升了西天。這後宮……怕一天都待不得的。怎麼能夠順利跑路,成了她穿越後的第一難題。
2.
七月細細反覆摩挲著眼前的香雲紗,“主子,這料子可真好看啊,瞧這上麵的蝴蝶,可真兒真兒的。”
“那可是,這香雲紗三蒸九煮十八曬。世人稱他軟黃金,也就咱主子有著好福氣。”馮三笑嘻嘻諂媚道。
“做一件娘娘最愛的襦裙,一件水田衣,這天兒,眼見得涼了,再做一件鬥篷……”七月興奮地盤算著。
“你們說,”蘇顏打斷了這個小丫頭,問道:“這香雲紗市麵上值多少錢?”
“呦,娘娘,這物件,尋常老百姓用不起,達官貴人可是趨之若鶩,市價得十二兩左右一批。”馮三嘴快答道。
十二兩一匹,兩匹二十四兩,剛給了黃公公的那錠銀子,那可是足兩的十兩紋銀。想到這,她心疼的直撮牙花子。畢竟跑路,需要銀子,她可不想一路乞討出京。
“馮三,你跟神武門守衛太監相熟,安排一下,今兒咱們出宮把這紗賣了去。”
出宮?賣布?七月、馮三二人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的這就去辦,小的再準備三套男裝便服,畢竟扮成男裝好辦事些。”馮三腦袋轉的快,連忙答道。
“嗯,有道理。不過不是三套,是兩套。”
“兩套?七月不去?”馮三疑惑道。
“是你不去。不還有十遍《女誡》嘛,你就受累,在家抄抄。你不是說女子都應讀《女誡》,男子啊,也該好好讀讀。”蘇顏嘴角噙著笑,戲謔道。
“嘻嘻嘻……”七月捂著嘴偷笑。
“娘娘!冤枉啊!小的不全乎啊!隻是半個男兒身啊!……”
翊坤宮內上方,迴盪著馮三的委屈叫喊,久久不能平靜。
3
前門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店鋪林立,各種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
“主子,臨走的時候,馮三說啦,神武門守衛戌時輪值,可彆讓咱們誤了時辰。”七月抱著布,快步跟在後麵小聲叮囑道。
“嗯嗯。”她漫不經心的答著。此時,她的眼睛早已被活了的清明上河圖占滿,這久違的市井煙火氣,琳琅滿目的商品,實在讓她稀奇的很。
一路走走停停,一會看看雜耍賣藝,一會摸摸沿街叫賣的小玩意,不知不覺就到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仙客來。
一股香氣幽幽傳來,蘇顏嗅了嗅鼻子,大概是烤鴨混雜著排骨、炸雞翅、東坡肉的味道。
走,先去飽餐一頓再說。
七月挑的是二樓靠窗的座位,在這裡正好將前門街一覽無餘。
“你看這街上,乞討者裡有孤苦無依的老者,有遭受天災的難民,有賣藝賣唱的少女。名門望族卻身居高位,錦衣玉食。你看那老者,可憐身上穿著草衣,卻開始擔心今年冬天不寒冷,他那炭賣不出個好價錢。”蘇顏一時冇忍住感慨道。
“可這自古至今,不都如此嗎?”七月不解。“有人天生富貴,有人天生下賤。”
“不,人人生而平等。”蘇顏搖搖頭,不疾不徐道。
“冒昧打擾二位。”有人打斷了她們,蘇顏驚訝抬頭。竟是那天跟隨瑢王一同出現在宮內的裴序,他依舊一身月牙白錦袍,手持一把白色摺扇,清俊的臉上煥出玉般的光澤,淺淺微笑帶著酒窩,如清風朗月。
裴序微微一躬身,“在下正在等人,剛纔不小心聽到二位公子的對話,覺得甚是有趣。不知二位可否賞光,交個朋友。”
“請坐。”冇有人能拒絕一個如此俊俏的男子的要求,更何況這男子溫潤如玉,比他家冷臉主子不知強多少倍。
“公子方纔說,人人生而平等,在下願虛心請教。”
“屠戶的兒子隻能一輩子殺豬,代代相傳,雖說有科舉製,但出身下賤者不可參加。而那些貴族,世襲罔替。就拿這桌飯菜來說,二十文,是尋常百姓家一個月的飯錢。”二,二,二十文。蘇顏心裡咯噔一下,糟了!一心想著換錢,出來竟分文冇帶。
“公子說的極是,在下裴序,剛纔我說的等人,其實正是我家主人。我家主人求賢若渴,門客眾多,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是否有興趣讓在下引薦,共謀這天下大事,成就一番事業。”裴序期盼的看著她。
“呃,可以可以……嗯……叫我小石頭就行。”蘇顏胡亂應付著,看著眼前這雙閃著星星的眼眸,計上心頭:“事有湊巧,我也在等一位朋友,時辰到了,我們先下去迎接一下,一會共謀大事。”她隨口胡謅一通,衝七月使了個眼色,腳底抹油,連忙開溜。
一炷香後……
司恪黑著臉,冷冷的問:“你的小石頭呢?”
裴序單手扶額,一臉懊惱,以為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冇成想是江湖險惡套路多。
一旁,小二笑吟吟的等著結賬。
4.
“就是這了,主子,這家啊,可是這街上最大的布坊了。”蘇顏抬頭一看,門匾上龍飛鳳舞“錦繡坊”三個字。
“夥計,上好的香雲紗收嗎?”七月把料子放到櫃檯上,問道。
隻見櫃檯上夥計盯著香雲紗,眼睛一亮,快步小跑,請了掌櫃出來。
“咳咳,這香雲紗確實不錯,質地也算輕盈透薄,但這染色嘛……稍有不勻呐!”掌櫃輕撚鬍鬚,小小的眼睛,跑出鏡片上方打量著麵前二人,透著幾絲狡黠。
“你胡說!這可是江南織造局的頂級工藝……”七月忿忿不平道。
蘇顏抬了抬手,止住了七月:“掌櫃的,若是料子滿意,您看看先給估個價。”
“呃,這料子總體還是不錯,這兩匹二十兩銀子,我就收了。”掌櫃伸出手指頭衝她比了個耶。
耶你個頭,真當我們是紈絝子弟了。二話不說,她拿起料子轉身作勢就走。
“二位留步,留步……”掌櫃慌忙從櫃檯裡跑出來,拉住我們的衣袖:“莫急莫急嘛,再談談,再加四兩銀子可好?這可是市價了。”
“不妥不妥。”她搖搖頭:“眼下是秋蠶絲上市的末梢了,這一批之後呀,要等明年六月了。這上好的布料怕不是一天一個價咯。”
掌櫃顯然冇料到她能說這些,愣了愣道:“看二位小哥的裝扮也是貴公子,交個朋友一共二十五兩,怎麼樣?”
“加不了了?”
“加不了,加不了。”掌櫃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好嘞,知道了,掌櫃。”進店之前,蘇顏早就瞄到街對麵十米那裡也有家名為“繡雲”的布坊,二話不說,帶著七月殺向那裡。
進店之後,她開門見山:“掌櫃的,對麵錦繡坊出價二十五兩,您看看,您這邊可以出價多少?”
這家掌櫃明顯穩重些,帶上厚厚的眼鏡,仔細摩挲著:“這位公子,料子確是好料子。二十五兩,說實話出價也不低了,我這邊可以給到二十六兩。”
“好的,謝過掌櫃。”蘇顏作揖後,帶著七月又回到了錦繡坊。
“掌櫃不實誠啊,對麵繡雲坊出價可是二十六兩啊。”這次輪到她狡黠的看著掌櫃,笑嘻嘻道。
“這老東西!唉!”掌櫃滿臉懊喪,內心似有沼澤掙紮,一跺腳,喊出了最終的數字:“二十六兩三百文。”
蘇顏故技重施,帶著七月在這兩家布坊中間拉開了拉鋸戰。
最終錦繡坊出價比繡雲坊出價高十文,掌櫃此時不再悠悠的撚他那鬍鬚了,臊眉耷眼,唉聲歎氣,像隻鬥敗的公雞。
“好掌櫃,送雙靴子唄。”蘇顏討好搬訕笑著問。
掌櫃收起下巴,眼睛又從鏡片上跑了出來,表情凝重,似有幾分殺氣。
片刻後……
蘇顏捧著滿滿一袋銀子,七月抱著蘇顏打算帶給馮三的靴子,被掌櫃掃地出門。
“呸!老孃還不稀罕呢!”七月嘴硬的罵道,“主子,這掌櫃的可不是個東西,要是我,我就賣給繡雲坊,那掌櫃的可是老實多了。”
“這家不是多個銅板嘛,蒼蠅腿也是肉。”她滿不在乎的說道。
“噗……”身後好像傳來一身輕輕地嗤笑聲,轉頭看去,周圍人群摩肩擦踵,早已分不清誰是誰了。
5
無所謂了。蘇顏掂量著銀子,手有錢袋,心中不慌。
然而,美不過三秒。一個小毛賊,飛身閃出,一把搶走銀子,撒腿就跑。嘿!抓賊這活她熟啊。隻見她上步一招鎖喉,腳下一記猛踹。小賊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再反手一個擒拿。銀袋子又回到了她的手中。乾淨利索的擒拿術贏得了周圍百姓的一片喝彩聲。
不錯,冇給中華人民共和國警察丟臉。
小賊連聲口頭求饒:“公子饒命,公子饒命。”
見小賊誠懇,蘇顏鬆開了手。誰料想,這小賊起身就跑,嘴裡喊著:“你彆跑,我讓我哥唐五來教訓你!”
“糟了,娘娘,唐五是太子黨的人,也是這前門街的街霸。”七月一著急,竟喊出了娘娘,還好聲音小,冇引起注意。
“怕他作甚!”笑話!堂堂人民警察,豈是被黑惡勢力能打倒的?!
話音剛落,街那邊塵土飛揚,烏泱泱一群人手持棍棒向這邊跑來,為首的五大三粗,旁邊跟著剛被她收拾的小賊,衝著這邊指指點點。
“跑!分開跑!”蘇顏一把推開七月,撒腿就跑,嘴裡喊道:“神武門會合!”
顧不上許多,她隻恨這沁貴妃從小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細胳膊細腿,耽誤她逃命。
她繞著這幾條街不停轉圈,不記得跑了多久,後麵仍然窮追不捨,眼見著就要追上了。突然,從一條小巷裡伸出一隻手,把她拽了過去。
猝不及防,她一頭鑽進這人懷裡,鼻尖飄過一陣好聞的烏木沉香,後知後覺仰起腦袋,竟然是司恪!
他眼簾微低,狹長的眼睛冷冽中透著幾分惑人,低頭看向懷裡的玉麵小生,因為奔跑的緣故,麵色潮紅,臉龐上出的細汗散發出一股女人家的香氣。此刻如受驚的小鹿,亮亮的眼睛裡閃爍著驚訝的神色。
他皺了皺眉:“愣著作甚,跟我走。”
不由分說,繼續拉著她七拐八拐,從後門進了瑢王府。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遠處天邊烏雲密佈,風中夾雜零星的雨點。瑢王府內已是華燈初上,下人來回穿梭,冇有人注意這後門進來的二人。
“呃,謝謝公子搭救,山高水遠,江湖再見。”蘇顏學著男子的樣子雙手抱拳,準備閃人。
還未踏出瑢王府,驀地想起此時早已過了戌時。
冇得辦法,蘇顏隻能扭扭捏捏,背向司恪,後退幾步。
他一動未動,站在那裡,眉毛輕挑,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著蘇顏。
“呃,在下小石頭,和閣下一見如故。這……天色亦晚,風雨將至,人不留客,天留客不是?不如……讓我在此借宿一晚?”她越說聲音越小,低著頭,腳尖尷尬的不停轉圈釦地。
他瞧著眼前的小生烏髮高高束起,一身雪白綢緞,襯著她眉眼更為靈動,她那似朱丹的唇因為難為情微微撅起,更顯得這秀美英氣的臉上多了幾分可愛。
“小石頭?”司恪看著她的眼睛低聲問,接著小聲嘀咕道:“可真行。”
“什麼?剛纔說的啥?”
“叫什麼小石頭,以後就叫小銅板。”司恪用命令的口吻,冷冷的說道。
她想起那身後的嗤笑聲,尷尬不已,不停搓手,真是冤家路窄!
6
房間裡瀰漫著淡淡的烏木香氣,清一色的黃梨木傢俱典雅大氣,內裡靠牆置放著一張四方榻榻米,鋪著細緻蓉覃,堆著錦段薄綢。
“公子闊氣,讓出這麼好的客房。”蘇顏拍馬屁道。
“什麼客房,這是我的臥室。”司恪倪了一眼。
“你的?”她有些無語,頭頂上有烏鴉飛過。
“怎麼,還冇跑夠?”他彎了彎腰,貼近她,溫溫的帶著烏木香的氣息讓蘇顏感到臉頰有些癢,有些熱。
“這府內有太子眼線。”他先是蹙了蹙眉,然後彎起黑曜石的眸子,像兩隻彎彎的月牙,嘴角隱約有些壞笑,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難不成擔心我有龍陽之好?”
……
半晌,蘇顏洗漱完畢後,司恪已經躺在了內側,雙目微合,似乎已經熟睡,茂密的睫毛隨著均勻的呼吸聲如蝶般輕輕扇動。
她躡手躡腳,輕輕扯了旁邊的疊好的一卷錦被,剛準備躺下,就感覺腰後被人踹了一腳。那腳雖說不重,但是猝不及防,她一下滾到地上。
還好瑢王府內放置的是榻榻米,蘇顏冇有傷著。然後隨之,飛來一個枕頭。
“你……”蘇顏杏眸圓睜,站起身來,指著司恪。卻見他一動不動,麵無表情,就像什麼也冇發生過一樣。她剛要發脾氣質問,轉念一想,還是算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屋外漆黑一片,半點星光也無,隻聽那從遠方墨藍山岱傳來的風吹得樹葉沙沙響,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也不知道是地太涼還是頭頂睡了個男人不習慣。蘇顏睜著眼睛毫無睡意。
驀的,司恪突然起身,半壓上身,一寸一寸湊近她的臉,鬆鬆薄薄的內衣衫,亮出頸口雪白的肌膚,硬朗的線條勾勒出誘人的肌肉,曜黑的眸子凝視著她,薄薄的嘴唇微張,聲音雖小卻不容置疑:“你不叫小石頭。”嘴角上揚出一份若有若無的狡黠,挑了挑眉:“兒臣見過貴妃娘娘。”
她收緊氣息,心臟漏跳了一拍後砰砰狂跳。他的髮絲輕輕落在她臉上,像是被柔軟的羽毛掃了一下,酥麻之意瞬間遍佈了全身。蘇顏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清醒一些,決不能退讓。想到此,她挺了挺胸脯,給自己壯膽:“那你還敢調戲本宮!”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柔軟的“反擊”臊紅了臉,蘇顏也立刻意識到剛纔的動作是多麼的尷尬,手指緊緊捏住了被角。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大大的眼睛似有水霧般朦朧,鼻尖俏皮的翹起,紅唇微張,欲引人一親豐澤,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引誘著他。
他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鼻梁那顆硃砂痣此刻妖紅的刺眼,鼻尖若有若無的觸感,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整個空氣流動的燥熱而又曖昧。
一股熱流迫不及待的在小腹湧動,她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他怔怔看向她的唇,眼光灼熱,泄出了滾燙的佔有慾,喉結滑動著,似乎下一秒真要吻下來。
良久,他悶哼一聲,收了收眼裡的**,聲音沙啞:“你也不是沁貴妃。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這個問題問的她思緒紛飛。沁貴妃?小石頭?我又究竟為何來到這裡?
她有些迷惘,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見她許久未說話,躺下身去,不再追問。
“這女子若是知道了天地之大,又如何甘心鎖在那深宮中,想必你從一個很大很大的地方來的。”
7
很大,很大的地方……屋外的風雨終是來了,劈裡啪啦敲打著窗欞,夾雜著些許泥土的腥氣,遠處隱約聽到轟隆隆的雷聲,亦如十年前出事的那個夜晚。
郊區的山野上,一把把黑洞洞的槍口,抵住她和師姐。師姐一聲一聲的慘叫夾在這幾個匪徒的□□聲裡,在這大雨裡顯得微不足道。
她背捆雙手,臉被厚重的皮靴狠狠踩在地麵,鼻腔裡,嘴巴裡混雜著泥土,發出駭人土腥氣。“放開我師姐!”她聲嘶力竭的大吼著。雨水澆透了身體,早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彆著急,小妞,她完了就到你了。”匪徒身體一拱一拱,氣喘籲籲道。
“不要,求求你不要……”師姐無助的張開雙手,試圖抓住什麼,顫抖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哢嚓。
一道閃電劃過屋外,照亮了屋子。
蘇顏麵色慘白,渾身止不住的發抖,雷電照亮的匪徒猙獰的臉、鋪天蓋臉的雨水、師姐的慘叫聲,過去悲慘的回憶在她腦海中如電影片段不斷閃現。
創傷後應激障礙。從此,每個雷雨天都是她致命的要害。
一隻有力溫暖的臂膀繞了過來,緊緊摟住了她。烏木香氣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蘇顏緊緊貼住他溫熱的脖頸,深深把頭埋在那裡,感受著他動脈裡傳來的有力的心跳。
“莫怕,我在。”他低沉的輕聲道。
8
白日在前門街,聽見身邊的小丫鬟不經意的喊的娘娘,司恪才辨認出她來。他一時有些恍惚,難以將那日清冷的貴妃與這個眼前颯美的女子聯絡起來。
這女子眼睛裡含幾分靈氣,幾分俏皮,幾分妖氣,散發著神秘的氣息。自從上次宮中見到她,司恪就像埋下了春天的一粒罌粟種子,悄悄地發芽、枝條生長,甚至想要蔓延到心臟,牢牢的控製住他。
司恪一向自持穩重,忍耐剋製,凡事以天下為先。但每次見到她,所有的矜持瞬間不見了蹤影,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她、瞭解她。
方纔,真的差點難以自持,壞了倫理。
這個謎一樣的女子彷彿是一個不停旋轉的漩渦,要把他捲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裡。
-下,惹得聖上不悅後,皇後一心要打壓異己,為太子鞏固地位。”與性情冷淡的瑢王不同,這男子謙和溫潤,一襲白衣,眉眼柔和,語氣雖帶少許緊張,卻不失溫柔有禮。他是瑢王司恪身邊的伺講伺讀裴序,同司恪一起長大,亦友亦仆。“李太醫找到了麼?”牆角的燭火拉長了司恪的側影,隨著裴序進來的清風忽明忽暗。“幸虧及時趕到,兩名小校正欲滅口,已被我救下,安置城外一所民宅處。皇後此次怕要借勢攪亂,嫁禍他人,殃及無辜。”“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