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言語

媽媽的時候,她因為幫助媽媽推攘了爸爸一下,年近50、身高隻有一米六的父親一腳把她踢飛,手劃過地上酒瓶的碎片,硬是紮了進去,汩汩流血。她自己把它拔出來,後來18歲時,她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林愛琴”,意味著新生。那年,她在廉價的歌舞廳裡跳舞,穿著暴露的衣服,擦著劣質的粉底,眼睛上永遠是五彩斑斕、斑駁的眼影。她憑著清純的臉蛋,在這裡混得風生水起,這裡是她的天地。而同處的其他舞女不乾了,他們合計著,要好好給...-

劉呈息不理會溫然若有若無的提點,轉頭,也關上門,表示自己的態度。

他不會管她。

她爸回來了,又怎麼樣,於是便可以隨意把無關緊要的人的怒氣莫名其妙轉移在他身上嗎?

為什麼所有人都非常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會妥協。

她每次一不順心了就來附和他,而平時對他是什麼態度。平時有見到她人過嗎?

憑什麼這樣無端朝他發火。

還有他的媽媽,剛纔說這些話,是篤定他會先低一頭去尋找她嗎?

可笑。

他是她的情緒垃圾桶嗎?

劉呈息緊緊捏著書籍,米黃色的扉頁因為積壓慢慢露出彎彎繞繞,山的溝壑。

他看著冇有動靜的手機,不置一詞。

——

於厚瀅肉眼可見的不爽。

升至初中,她已經慢慢學會了收斂脾氣,不再肆意妄為,對待學校的同學是,對待周圍人也是。

可是對待劉呈息,她卻總是控製不住這樣的自己。

暴躁、彆扭、無理取鬨。

她希望劉呈息能無時無刻選擇她。無論什麼境遇,處境再怎麼糟糕,縱然千夫所指,他也不能成為放開她中的一員。

於正安總是說她不聽話,言下之意就是他想讓她屈服,想磨平她的棱角,砍斷她的獠牙。然而這個世界上最虛假的則是“聽話”、“懂事”,這是一種巧妙的規訓,利他者的詞彙。孩童時期,在無數次她因為他人對她、她家庭的指指點點而陷入深深的恐慌、自訓中。她就告訴,永遠不要把自己放在被“指點”的處境,她需要一個愛的烏托邦,即使不把她作為愛的中心,那也應該是和諧、包容、安全的環境。

勇敢結束的人會被獎勵一個新的開始。

她尤為討厭彆人說她自私。

短短的兩個字,就可以在她心中掀起狂風暴雨。

你看透了我嗎?

你發現我的內心就是這樣彆扭、黑暗、隻為自己著想嗎?

劉呈息卻總是在她自我偽裝的邊緣、發瘋的底線旁試探。

劉呈息很討厭她,她知道。

他對待所有人都禮貌,就對待她總是一副冷冷的態度,每當他看過來,他的審視總是壓得她透過不氣來。那種淩遲的目光,比赤身**的**還讓人更加難堪。

她和劉呈息不經常吵架,最近吵得最凶的一次,是初二上學期的時候。

為著電影中的一個觀點爭辯。

她和班上同學相約去看電影,途中,遇著劉呈息觀看同一部電影,是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紅藍白三部曲之藍》。

影片開頭,女主一家遭遇車禍,就隻有女主活了下來,從此,她的世界便被“藍色”所籠罩。互相發表觀點,她攻擊女主角的愛很自私,一家四口死了三個,然而整個影片則都是在講她如何在她丈夫的陰影中獲得慢慢獲得解脫,迎接新生活,消失的孩子則閉口不談。

她夾帶私貨,想影射她的父親母親。

劉呈息嗆她:“這是一個講述自由與束縛,生活的一體兩麵的的故事。你不覺得你的重心太偏了嗎?”

於厚瀅皺了皺眉,心想我說出來不是為了讓你反對的。

“她出現了這個情節就自有她的道理,後麵的情節難道她有為她的孩子流過一分淚?。”

劉呈息又說,“可是我們現在討論的主題不是這個,如果你永遠侷限於此,受困於此,你就會永遠被電影中的繩索綁著。”

“我什麼時候被繩子綁著了?你又知道了?”

“我說的電影中女主角。”

“你剛纔明明說的'你'。”

兩人針風對麥芒,於厚瀅討厭他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自以為多讀點書,多瞭解她便可以這樣隨意審判彆人嗎?這麼厲害怎麼平時不見他懟彆人啊,反而她說一句,他就像吃了火藥一樣,必須要找到她的不是。

電影院裡,兩個少年,少男少女爭辯著。

兩人為著這事兒吵了好大一架。旁邊於厚瀅的同學見著這場景,瑟瑟發抖,不敢說話。她也十分震驚,倒不是因為電影。一為的是他們兩人居然相見識。劉呈息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但無數次,她和於厚瀅路過他們班時,或是中午食堂碰到。於厚瀅從未將一分眼神分到他身上。

她以為,劉呈息並不是於厚瀅的款,但是同住在一個地方,卻比陌生人還陌生,這也很怪異啊。此時此刻,兩人爭執,卻透漏著無視他人的熟唸。所有親密關係中都有條線,她清楚的認識到,於厚瀅和劉呈息彼此都默認對方是線內的人。

她因著這樣的猜想和發現,驚訝起來,微微瞪大了眼。

於厚瀅性子執拗,劉呈息也是不會輕易讓步的主,就那一個月,因著這麼點小事,兩人能足足不說話一個月。剛開始溫然還冇發現,後麵她差使劉呈息去叫於厚瀅來品嚐她最新研究出爐的糖醋小排骨時,她家兒子彆扭的態度才引得她奇怪。

人是不願意去的,小瀅來了是一句話不說的。

一想起來,小瀅是一個月未踏足他們家了。

後麵破冰則是第二天於厚瀅因為低血糖昏倒在學校體育課上。

他兒子急匆匆打電話來,“媽!你快來接一下我們。”

溫然開車,兩人坐在後排。於厚瀅麵色蒼白,靠在車後窗上,一路上減速帶太多,她的頭老是被冷峭的的材料給軋到,像孱弱的小貓一樣,含糊不清得發出極細極小的哼鳴聲。劉呈息一言不發,就抿著嘴,輕輕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頭被承接被柔軟的腿上,於厚瀅不自主的像熱源靠近,輕輕歪臉,身體蜷縮,雙手又疊起來,依賴式的黏著他。

劉呈息身體逐漸僵硬。

溫然開著車,心裡搜尋著附近的醫院,心想著該走哪一條路才能迅速到達目的地。

偶然抬頭,想看下小瀅狀態如何,在前視鏡裡望著兒子和於厚瀅這般親密的行為,兒子極其敏然察覺到目光,和媽媽的目光相撞。

一向沉靜的劉呈息耳朵逐漸染紅,像被抓包似的,移開目光,頭不自然得向外麵移動的車流偏移。

還是少年,不懂得如何藏住自己的心事。溫然會心笑了笑。

嘴硬。她兒子和小瀅都是,就是看誰先低頭。一段硬碰硬的關係裡,總有人先忍不住繳械投降。

然而這個人不是小瀅。

這次吵架。

於厚瀅知道是自己的問題了,把他的書打落,是她的不對。可是她其實隻是想將他的書輕輕推開,無奈剛纔被於正安找了不痛快,手上存著氣便偶然將書推落,儘管那看起來很故意。

她原本想和他道歉,但看著他完全不搭理她的樣子,她忽然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總是這樣,時刻以一種看不起人的態度。

幾秒鐘時間,她的內心就有無數思緒在交纏、打鬥。

為什麼劉呈息不肯遷就一下她呢?

他冇感受到她現在煩躁、脆弱的心靈嗎?

為什麼總是親近的人才懂得如何刺傷對方。

她不就是想讓他陪她玩下遊戲嗎?這麼一個簡單的要求,也不能滿足她嗎。甚至她特意選了他最愛的遊戲。

於厚瀅打了個車,告訴司機隨便把她放到哪裡。

司機很為難,“哪裡”是哪裡。他猜測這個年輕的小姑娘是心裡不順了。這個年紀,無非兩個煩惱,要麼和家裡吵架,要麼在感情上不順。

他不禁羨慕現在的小孩子,父母哪裡好當啊,賺錢不易,孩子又動不動就要離家出走。要是放在以前,有現在這麼好的條件他都要感恩戴德。

司機不想錯過這單,又擔心小女孩一個人的安全。思索片刻,便決定把她帶到當地有名的森林公園。那裡人多,風景好,隻是需要跨越一個區的距離。

這個小姑娘看起來也不是差錢的人。

到了地方,於厚瀅很爽快得付了錢。

她在公園裡漫步目的的走著,已是黑夜。

本來是想著和劉呈息的事兒,後麵因為他聯想到了她爸,她媽,還有她的處境,不由得鼻酸起來。

無數次,她麻痹自己。人成長的過程本質是孤獨的,所有突如其來的分道揚鑣、挫折誤解她都能接受。可是她卻無法從孩童時期家庭的的陰影中逃離出來,劉呈息說她老是逃避、懦弱。可是逃離需要剝筋抽骨的鮮血淋漓啊,她不願,便導致了閉環,沉溺在過去,不願走向未來。

她希望所有的關係是穩定的、平整的、普通的。

這有什麼錯嗎?

於厚瀅不自覺流淚。夜裡冷風颳臉,她穿的薄,出來除了手機什麼也冇帶,狼狽到冇有紙巾去擦拭似淅淅水流的淚珠。隻能不斷閉眼,擷取流淚的通道,讓風吹乾。

電話響起,隻看一眼,她便掛掉。

電話又響,她繼續掛掉。

待手機不休不止連續響起來好多次,於厚瀅以“掛掉”動作的實質稍微發泄了對劉呈息的不滿後,她才接起來。

“你在哪裡?。”

“不用你管。”

“在哪裡?”

“……”

於厚瀅向他報了地址。

於厚瀅不願在劉呈息麵前展現她流淚微腫的雙眼,便向周圍看望,有冇有小攤小店,買瓶冰的飲料,敷在眼上。讓他看到她被他壓一頭,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哭了,這種落敗隻會加重她的傷心。

等她找著小店的時候,弄完這一通,在商家門口掛的鏡子前確認自己的狀態時,電話又響起來了。

這次是不耐。

“你不是說,你在公園裡?。”

於厚瀅給了他具體位置,冇想到他來得這麼快。

“我在旁邊買東西。”

“那我在你發的位置這兒等你,你來找我。”

說完,突突然掛了。

誰都覺得劉呈息好脾氣,那真是冇見著他有心刺人的時候。

被他斷然掛斷電話的於厚瀅心裡不忿。

於厚瀅慢慢走過去,她存心讓他多釀一會兒。無非是溫然阿姨的命令,他想他是不會來接她回去的。

她磨磨蹭蹭的到了。

不得不承認,劉呈息的確是一個有姿色的人。

夜色下,月光灑在湖麵上,他坐在草坪旁供給路人短暫休憩的椅子上。

夜涼如水,他穿著黑色的衛衣,合身的休閒褲,修長的手裡拿著些許麪包碎,從容不迫的丟在湖裡。遠遠看過去,棱角分明,月色又給他的皮膚灑上了一層柔光,溫柔包裹著。

成群結隊的天鵝擁擠在一處,嘰嘰喳喳的撿拾食物。

旁邊有幾個在推攘的女孩,其中一個麵露羞澀,臉色微紅。旁邊的朋友們似乎在鼓勵她勇敢行動。

於厚瀅冷哼一聲,覺得劉呈息做作。

她討厭這樣的場景,並非是她喜歡他。而是本就可憐的於厚瀅,在由兩人構建的天平中,他無聲無息坐在那裡就能收到彆人的關注和喜愛,所以天平又往他那裡傾斜一點,無非是靠著他那張臉。

意識到這種不公平,她又恢複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態度。

她快步走在他身邊,假裝親昵得拉住他的手,笑嘻嘻道:“走吧,一起回家。”

劉呈息似乎冇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動作,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兩人還在吵架,便縱使不吵架,也冇有過如此的親密動作。隻有小時候,她央著他,陪她出去一起買冰淇淋,她纔會牽起他的手。

旁邊響起女孩的唉聲歎氣聲,他轉身看去。

“啊,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啊。”

一個女生拍著另外一個垂下眼睛的女生,示意她彆灰心,“冇事,帥哥多的是。”

輕飄飄得,那兩個女孩就單獨得把他規定成“帥哥”這一膚淺的分類,像流水線般,這個壞了,還有下一個。

他知道她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動作了,

他永遠是她的工具,藉著踩踏的樹枝。

斷了也不回頭。

隻要她能從他身上獲得一點優越感。

他的眼漸漸淡了下來。

本來,他是想跟她道歉的。

她知道她的情緒脆弱,他作為她的朋友,應該要包容她,正確引導她。

旁邊的女孩們都散了。

留下前來尋找於厚瀅回家吃飯的劉呈息二人。

於厚瀅牽著他的手,見狀,想鬆開。掙脫不了。抬頭,四目相對,避無可避。

她當然知道劉呈息看出她想氣他的心思了。摸到他冰涼的手指,麵對他想要個解釋的眼神,她頓了頓,裝作渾然不知,天真的得咧出微笑。

“走啊,回家啊。”

夜幕下,少男少女拉扯著。

此刻,劉呈息想起了一句話,微微勾唇,假裝毫不在意,像安慰犯錯誤的孩子一般對於厚瀅吐出。

“所謂活得真實,就是真誠地迴應當下的需求。這能打破從童年延續而來的因果循環,讓真實的自我擺脫過去經曆的束縛,在自由中成為真正的自己。”

“貓貓,要加油啊。”

貓貓是她家裡人喊她的名字,他覺得挺適合她。

於厚瀅臉立馬黑了下來。

劉呈息總是知道什麼最能傷害到她。

-溫然不敢再聽了。她心裡猛然咯噔一下。心裡巴不得進去把於厚瀅的嘴巴包住,不讓她再吐出什麼大逆不道,讓人難堪的話來。於家。門內,燈光明亮,火鍋飄香,氤氳的霧氣升騰起來,慢慢模糊了視線。而門外,溫度驟然降低,像冰天雪地。溫然的大腦短暫地缺氧,有些眩暈,她在心裡痛呼,小瀅,怎麼能這麼說呢?她甚至冇來得及看清兒子的反應,他就已經驟然離開此地。本就對於厚瀅老是對兒子呼來喝去這一行為抱有微詞的一旁丈夫也臉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