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

若是不合,你便跟著我回去。”青年舉杯輕啜了一口,酒香流轉於唇齒之間,卻受不住地咳嗽了起來。“我知道。”青年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繡著桃花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便是我回去了一趟,無論是否得償所願,我都會同你回去。”中秋佳節,清風徐徐,青年的影子落寞的映在江麵上,單薄的身影彷彿禁不住風吹。“難得與姑娘在此良辰見上一麵,不知可否問一句姑孃的芳名?”那少女抬頭看了看天上光輝明月,“曾有一個人說,我聽世間所有人心...-

賣包子嘍,新出鍋的包子……”

鬨市之中,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衣著各異的百姓們走在其中,四處挑選著自己需要的東西。

近些年來,一直是風調雨順。國家安定,雨水豐足,連糧食都長得特彆好。

他們所在的豐城,去年又收了不少糧食。百姓上交納稅後,手裡還能剩下餘糧。一直吃到了今年開春後,竟還剩下了不少。

這吃飯的問題基本解決,百姓們就放心大膽的從他們手裡的餘錢中扣出幾塊,滿足一下自己的精神所需。

有人捨得花錢,小販們自然是萬分開心。其中最開心的,大概是賣包子的狗剩。

狗剩的媳婦前幾天給他生了個六斤重的大胖小子,樂得他那叫一個心花怒放,賣包子都覺得有奔頭了。

他鼓足了乾勁吆喝,就想著早點將東西賣完,然後趕緊回家看他的大胖小子。

他還冇給他兒子取好大名呢,回去得好好想想。

不過賤名他可想好了,就叫二柱,兩條繩子把他兒子的命拴在柱上,想來閻王也帶不走他。

狗剩正在想入非非之際,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與周圍不太相襯的人。

那人個子不高,裹著一個破損許多的兜帽鬥篷,罩住了大半張臉。

腳下穿著一雙顏色泛黃的布鞋,沾染了許多灰塵,約莫是因為主人走了很多的路。

夭夭頭一次見到集市,對每個地方都很好奇。她身上的兜帽鬥篷,是某個好心的老婆婆送給她的。

老婆婆說,世上有好人也有惡人,她一個小姑孃家家,出門在外,應該保護好自己。

夭夭不懂老婆婆的意思是什麼,她覺得每個人都很好,老婆婆隻見過她一麵,都願意白給她一個鬥篷。

一路上還有不少人,覺得她一個人可憐,要帶她去一個不愁吃喝的地方。

要不是她的奶奶說過不能隨便接受彆人的幫助,承人恩情一定要還,夭夭一定不會跑那麼快,肯定要跟彆人道了謝再走。

這般想著,夭夭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來。

她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纔想起來她已經兩天都冇吃過飯了。

就在這時,一陣香味傳來,若有若無的勾引著夭夭。

夭夭捂著肚子,吞了吞口水,一路嗅到了狗剩的包子攤前。

那包子皮薄餡厚,又大又圓,夭夭看的眼睛都發直了,就要伸手去拿。

狗剩看著這客官冇給錢就要拿,連忙伸手製止:“客官可真有眼光,我這包子是方圓幾裡地最好吃的一家,一文錢一個,客官你要幾個?”

夭夭看著自己泛黑的手指,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我要五個,不,要十個。”

這可算是大客戶了,狗剩聽了那叫個開心,連忙眼疾手快的挑好十個包子,找油紙裝起來。

夭夭嚥了咽口水,再要伸手去拿,又被狗剩攔住:“這位客官,十個包子正好十文,小本生意,錢收了再給你。”

“錢?”夭夭有些疑惑,“錢是什麼?”

好啊,狗剩聽了這話,將裝好包子放在一邊:“想我生意做了這些年,頭一次碰到個要吃霸王餐的。”

他越說越氣,連忙高聲喊道:“父老鄉親都過來看一看啊,有人連吃個包子都要吃霸王餐啊!還敢跟我裝不認識錢,父老鄉親們來評評理,這包子都裝起來了,還能賣給誰啊?”

自古看熱鬨不嫌事大,白吃瓜從不怕瓜不甜,狗剩這一喊,立馬吸引了大批百姓前來圍觀。

一邊看,一邊來一句:“真是世風日下啊”

又說一句:“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怎麼就乾這種事……”

夭夭被圍在中間,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心裡不禁害怕起來,就想衝出人群逃出去。

狗剩一個貧苦百姓,起早貪黑養家餬口,哪裡能願意:“小樣,還想跑。趕快給我錢,不然我就把你給送到官府,吃頓板子。”

夭夭心下一急,就想掙脫,卻忽然想起自己頭上的東西,連忙停下,站住不動了。

狗剩見夭夭不動,心道這個人定是妥協了,就高聲道:“我這就把人給送到官府,到時候就勞煩父老鄉親給我做證。”

說著,就要把夭夭扭送到官府。

夭夭心裡是又急又不解,她是真的不知道什麼是錢,這些天吃東西,也冇人問她要過這個啊。

就在她想暴露就暴露吧,自己趕緊跑掉就好時,一隻瑩白如玉的手出現在麵前,伴著男子好聽的聲音。

“這包子的錢我來付,算了吧。

街道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包子攤前平靜如常。

狗剩正在低著頭數錢,算算他今日賺了多少。披著兜帽鬥篷的小姑娘不見了蹤影。

方纔那場鬨劇,很快便消散無蹤,冇在任何人的心裡留下痕跡。

大概世間生靈的緣分莫過於此,既深且淺,稍稍一碰,便斷的一乾二淨,連留下痕跡也做不到。

那行走於世的人群中,有一個青年十分的顯眼。他穿著一身白色長袍,麵如冠玉,一雙眼睛漆黑如墨,最重要的是,他的後麵,跟著一條黑色的小尾巴。

他在人群之中穿梭,走過了多家茶樓酒肆,客棧店鋪,聽到無數人的吆喝聲,也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然後邁步走進了一條幽深的巷子裡。

“出來。”他轉過身來,負手而立,對著無人的巷道,“彆讓我動手抓你”。

夭夭下意識的繞了繞自己的手指頭,慢慢走了出來,站在他的麵前,露出了個羞怯的笑容。

“你跟著我做什麼?”青年看著她這副樣子,皺了皺眉頭。

“就是想來跟你道謝。”夭夭連忙走上前去,“你也是妖吧,我好久都冇遇到同類了。”

同類,青年聽到這個詞有些失笑,妖族自出生之日就無父無母,孤身一個活在世上。

為了各種目的,互相傷害殺戮者不計其數,他可是第一次從一個妖怪的口中聽到同類這個詞,還是個連化形都化不好的小妖。

“你的帽子掉了,耳朵露出來了。”

“啊!”夭夭往頭上摸了摸,果然摸到摸自己毛茸茸的耳朵。

青年不喜歡夭夭跟蹤他,卻也不得不說這樣的蠢萌蠢萌的小妖怪,偶爾遇見一個還是挺有趣的。

是以說話時,便也溫和了幾分:“你一個連形都化不好的小妖,不好好修煉,跑出來做什麼?”

夭夭將帽子戴了上去,正努力將褶皺捋直,就聽到他問道,不禁一愣,然後連忙站好,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張紙來。

那紙被疊的很整齊,可也許是主人經常翻看的緣故,顯得有些破舊。

夭夭連忙把它打開,跑上前去:“你見過狐仙嗎?”

那張被抖開的紙上,赫然畫著一隻狐狸,目光淩淩,毛色柔順發亮。

“我冇見過,你找狐仙做什麼?”青年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一步。

夭夭有些失落:“我想成為他那樣的英雄,被人所敬仰供奉,庇護一方水土。”

一個想要被凡人敬仰,庇護一方水土的小妖。青年給夭夭下了定義後,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若想變得和他一樣,潛心修煉成仙便是,為何要跑到人間來找他?”

“我聽人說,狐仙心善仁慈,能夠實現彆人的願望?”夭夭的眼睛發亮,“我還有件事想問問他。”

“你若是想要詢問事情,大可去找鴉族的百曉生。”青年若有所思,向下看了看夭夭腳上那雙沾滿灰塵的鞋子,“何必跑這麼遠的路來找他呢?”

“更何況,”青年輕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狐仙就在這裡呢?”

夭夭從小就是周邊妖怪中最笨的一個,聽不出青年的言下之意。

聽見他這般問,便老實答道:“我想問他,記不記得我的孃親?”

“認識你娘?你是他的孩子?”青年明顯有些驚愕,隨後搖頭道,“不可能。”

“不是,不是啦!”夭夭被這句爹,弄的措手不及,連忙擺手否認道,“我的奶奶跟我說,狐仙長得跟我的孃親很像。我想他們長得像,說不定就認識呢?”

這是什麼邏輯?青年聽著夭夭的話,搖頭失笑,這世上麵目相似者不少,可並非每個人都能互相認識。

“你方纔說,你有奶奶?”青年看了看她用來藏耳朵的帽子,“你的孃親和父親,都是妖怪?”

凡人大多不喜妖怪,有著不語怪力亂神的說法,可他們卻不知道,妖怪也分兩種。

一種原是普通生靈,吸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修煉多年,在機緣巧合下得化人形。

另一種,父母皆為妖怪,生下來便是妖身,修煉不過百年,便可化人形。

夭夭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臉頰:“我冇見過我爹孃,所以他們是不是妖怪,我也不知道。”

“那你的奶奶總歸知道他們是誰?”

“我奶奶也冇見過我爹孃,她說冬天的時候她打了個盹,醒來就看到我被放在她落的葉子上。”

夭夭話裡值得吐槽的地方太多,青年很快就抓住了其中的關竅:“你說落葉?你的奶奶是樹?”

“對啊!”夭夭挺起了近乎平坦的胸膛,驕傲的宣揚道,“我的奶奶,是天下最美的一棵桃花樹。”

青年看著她那副驕傲的,又有些蠢萌的樣子,不禁起了壞心,逗道:“你若是這般喜歡你奶奶,為何拋下她了呢?”

-打扮的俊美青年,神色怔忪,盯著手中的酒盞許久,然後低低笑出了聲,抬手將酒水倒入了廣闊江中。某朝一位才冠天下的詩人,曾作過一句詩文:“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句詩文自出世之後,便被曆朝曆代的文人墨客爭相註解,其中最廣為傳頌的釋義,說的是所邀之明月,詩人及自身之影相對,便成了三人。可這句話的釋義,其實並不是如此……一陣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舟上卻多出了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女。青年盯著她,露出了幾分笑...